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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17火车

江湖故事之荣门 安心 2515 2024-07-08 00:30

  第2章 K17次列车

  1997年,这个冬天特别冷。

  我从宁夏回哈市。

  裹着军大衣,站在两截车厢连接处抽着烟。

  有人开门,嘈杂声瞬间大了起来:

  【列车员-思予甜】“啤酒、饮料、矿泉水——,花生、瓜子、烤鱼片唠——”

  【列车员-思予甜】“前边的把腿儿收收——”

  车窗上的冰霜,将匆匆掠过的黑暗放大、扭曲。

  我把烟蒂按灭在墙上的烟灰缸里。

  列车员睡眼稀松打着哈欠,嚷嚷着让一让,费力地挤了过来。

  火车停了,是山海关站。

  车门刚一打开,下车的旅客就迫不及待地往出挤。

  我退到了列车员室位置。

  其实这个时间出手最安全,一是因为挤,不容易发现;二是等发现钱丢了,火车也开了。

  我不会出手,因为车厢里有只肥羊,我已经盯了一路。

  站台上卖货的冲了上来,他们全副武装,一个个捂得像山里的熊瞎子,炒瓜子、干豆腐卷大葱、糖葫芦……吆喝声不断。

  旅客开始上车,我下意识观察着每个人。

  回到5号车厢,不由一怔。

  我那只肥羊,竟然成了别人的猎物!

  没想到,出去抽根烟的功夫,肥羊竟然成了别人的盘中大餐!

  这趟K17次列车,硬座全程票价是48.5元,19点20分从京城始发开往哈市东,第二天上午10点12分到站。

  8号车厢刚刚下了15个男人、6个女人和2个孩子,其中7个人有座。

  从山海关站上来了16个人,11男5女。

  车厢里每个人的长相、位置,甚至可能从事的职业,都在我脑子里,丝毫不会差!

  这趟车卧铺少,硬座多,我从不‘拎包’,更不会对普通旅客下手,只拿特定人群的‘硬墩儿’,所以没买卧铺票。

  ‘拎包’,指的是悄悄拿走旅客的包儿。

  ‘硬墩儿’,大额现金的意思。

  肥羊身份可疑,打扮的像个公职人员,可一双眼睛躲躲闪闪,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!

  他坐在三人座的65号,靠窗,面对着我。

  22型车厢共有118个座位,山海关新上了8个站票,没座的应该有29人,可此时却多出了三个人……

  他们是从其他车厢窜过来的!

  卖货的挤来挤去,我靠在进门处仔细观察。

  双人座63号过道位置,站着一个穿黑色棉服的瘦小男人。

  他背对着我,斜靠着椅背,看不到长相,一双手抄在兜里。

  这个位置,正好斜对着我那只肥羊。

  出手不露手,他是‘下手’!

  远一些88号过道位置,是个矮个中年人,面目黝黑,穿了件崭新的军大衣。

  换手如换刀,他是‘换手’!

  再往远看,一个大胡子男人背靠着厕所门,眼睛半睁半闭,看似漫不经心,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。

  这是‘望手’,也叫‘大眼贼’或‘上托’!

  ‘望手’负责望风踩盘子,‘下手’出手扒窃,再交给‘换手’藏匿。

  江湖说:‘千门’八将,‘荣门’六手!这‘荣门六手’中,他们只占了三手,并不全。

  我有些奇怪,要知道‘蹬大轮’的不少,可大部分干的都是‘宰死猪’的活儿,没什么技术含量。

  ‘蹬大轮’,按过去荣门五种买卖来讲,属于‘轮子钱’,指的是在火车上行窃,也叫蹬铁轮、踩大轮等等。

  ‘宰死猪’,也叫‘扣死倒’,指的是趁旅客夜里睡着,或是拎包儿下车,或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下了。

  如果遇到被掏醒的,就直接瞪眼珠子,多数旅客不敢声张。

  我瞧不起‘宰死猪’的,太没技术含量。

  这三个人却是行家!

  自己半年没坐K17了,没想到刚要出手就遇对手。

  列车在山海关停12分钟,他们干完这趟活儿一定会下车。

  于是,我随着两个卖货的开始往里走,不能让他们截了自己的胡。

  还有几步远时,穿棉服的‘下手’动了……

  我推了一下前面卖瓜子的老爷子,【我-辞酒】“麻烦让一下。”

  棉服小子从兜里掏出了两个山核桃,‘一不小心’,咕噜噜……滚落在了地上。

  我挤了过去,刚站到他身后,又马上停住了脚。

  因为他将要出手的,竟然是靠过道的67号,并不是65号我的那只肥羊!

  67号座位是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人,棉大衣脏兮兮的,始发站上来后一直抱着小肚子。

  我知道,这里面十有八九是钱,因为大多数旅客习惯把钱缝在内裤里。

  男人小腹处,就很明显地鼓出一块。

  从他粗糙的双手、磨破的内衣领以及里面那件万国旗一样配色的毛衣上,我知道,这是个从南边回来的农民工。

  贼有贼道,盗亦有道!

  荣门讲究三不盗五不取,虽说世风日下,好多小毛贼不再遵循老礼,可这种辛苦钱我从来不拿!

  中年男人双手离开了自己小腹,好心地将两只脚撇开,方便穿棉服的小子猫腰找那两个核桃。

  声东击西。

  我知道,他要出手了!

  我不能阻止或拆穿他,因为那就坏了规矩。

  行业里,这叫‘刨杵’,也就是当场拆同行的台。

  我不是什么滥好人,可农民工汗珠子掉地摔八瓣,一年到头攒几个钱不容易,既然赶上了,就不能装看不见!

  最好的办法,是他换手后,再把货下来。

  等三个人以为得手下了火车,我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放回去……

  眼前一闪!

  我看到了刀片的反光,这是个标准的‘三角刀’,用小额纸币叠成一个三角形,一角露着刀尖。

  还是个‘小刀客’,也叫‘抹子活’,都是我玩剩下的!

  贼道如武道。

  重剑无锋,大巧不工!

  武道,我学过八极拳、散打、拳击和自由搏击,可最后却把这些统统扔在了脑后,只追求两点:

  速度和力量!

  速度在前,力量在后。

  贼道,我在二十岁后,不滞於物,只凭两根手指,吃遍天下!

  这是老派的扒窃方式,道上称为‘手艺人’。

  在我看来,凡拿工具的都不算‘手艺人’,警察定罪包括赃物及作案工具,含刀或是拿镊子,有时扔都来不及。

  懒得再看,迈步往‘换手’那边走,就在这时,一声惨叫突然响起:

  【中年男人-辞酒】“啊——!!!”

  周边的人都是一惊!

  我也扭头看去,就见中年男人抱着小肚子嚎叫起来,指缝里淌着黄色的粘稠液体和猩红的鲜血。

  血腥气扑鼻,还夹杂着一股臭鸡蛋的味道。

  再看那个穿棉服的‘下手’,他的棉帽子上红黄一片,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,蹲在那儿一动不动。

  我的那只肥羊、65号座的老头以及对面座的三个人都蹦了起来,所有人都满脸惊恐,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
  棉服小子窜起就跑,我这才反应过来,这个农民工小肚子里的不是钱,是病!

  看他指缝间的液体,应该是个瘤子。

  【我-辞酒】“我艹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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