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笛尖啸，像一把锋利的剃刀，粗暴地割开了吉林市西大街沉寂的夜空。救护车的嘶鸣紧随其后，红蓝交替的灯光将围观人群惊恐而兴奋的脸照得忽明忽暗。
除了瘫在炕上动不了的，整个西大街能喘气儿的都来了。黑压压的人头攒动，将小小的游戏厅围得水泄不通，所有人都想从门缝里窥探那刚刚发生的血腥风暴。
王啸天、大胖、浩子、许冰和吓得腿软的杨大春，五个人，手腕上戴着冰冷的铁环，被面无表情的制服人员推上了警车。
一声巨响，一死数重伤！这在 1989 年的吉林市，是足以捅破天的大案。
警车呼啸而去，人群瞬间炸锅。
“王拐子死了！真死了！”
“咋回事？谁干的？”
“听说是王啸天的兄弟，外地来的过江龙，一家伙就把头给轰烂了！”
“我操！这么狠！”
流言像野火一样蔓延，版本越传越邪乎。但核心只有两点：王啸天有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兄弟；王啸天这次肯定得把牢底坐穿。
……
当晚，刘猛、孙老五、豪猪和花子，全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，生死未卜。
王啸天五人被带进派出所，扔进一间没有窗户、散发着霉味的空屋子。没人审，也没人打，就像五块被遗忘的肉，被晾在那里。
“小天啊，这可咋整啊？”杨大春抱着头，哭丧着脸，彻底没了之前的豪情。
“你他妈闭嘴！”大胖一脚踹在他身上，眼睛通红，“刚才跪得比谁都快，现在知道哭了？你就是个篮子！”
“怕个毛！”浩子的脸上，竟然闪烁着一丝病态的兴奋，“家伙又不是咱们开的！咱们是受害者！是他们先拿家伙顶着咱们脑袋的！”
“我……我还是有点怕……”大舅哥许冰的声音在发抖。
王啸天始终没说话。他靠着冰冷的墙壁，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李红兵开火时的画面——那份冷静，那份漠然。李红兵到底是谁？他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盘问？
“王啸天，出来。”一个制服人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。
铁门打开，王啸天站起身，对着兄弟们点了点头，示意他们安心。
审讯室里，他刚坐下，牛所长就独自走了进来。他没穿制服，但那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。
“就你叫王啸天？”
“是。”
“人是你杀的？”
“不是。”
“你找人杀的？”
“也不是。”
“说，动手的是谁？人在哪？！”
“不认识。”
“你不认识？！”牛所长猛地一拍桌子，两步上前，一把揪住王啸天的衣领，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，“小崽子，你他妈跟我装蒜是吧？我告诉你，王拐子虽然是个祸害，但他每个月给我这儿交的‘治安费’可不少！你把他弄死了，断了我的财路，还想安然无恙地走出去？不老实交代，你就别想出去了！”
“牛所，”王啸天抬起眼，目光平静地迎着他的怒火，“当时屋里那么多人，谁动的手，一问便知。我是受害者，是王拐子带人要我的命。”
“你跟那个疤头到底什么关系？”
“我真不认识他。”
“放屁！”牛所-长嘶吼道，“整个西大街都传遍了，那动手的是你的兄弟！行，就算不是，也是你雇来的！”
“别扯了！”王啸天昂着头，语气坚定，“办案讲的是证据。有证据你就抓我，没证据你就放人。我只有一句话，我不认识动手的人。”
“你……”牛所长气得举起了拳头，但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。他凑到王啸天耳边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像毒蛇吐信：“小崽子，我告诉你，就算这事儿跟你没直接关系，但在你的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事，我照样能给你安个‘聚众斗殴’、‘寻衅滋-事’的罪名，让你在里面待上几年！你要是不把那疤头交出来，我有一百种办法，让你死在里面！”
王啸天的心，猛地一沉。
就在这时，“当当当”，敲门声响起。
“咋地？”牛所长回头吼道。
“所长，您出来一趟。”门外警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“啥事儿？”
“您还是先出来吧，来人了。”
“他娘的！”牛所长狠狠地推了王啸天一把，指着他的鼻子，“你给老子等着！”说完，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。
十分钟后……王啸天被放了。
不光是他，大胖、浩子、许冰和杨大春，也全都被放了出来。
站在派出所大门口，哥五个面面相觑，完全搞不清状况。
就在这时，刚才还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牛所长，陪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，满脸堆笑地从里面走了出来，那腰弯得像只煮熟的大虾。
“周先生您放心，我们一定会秉公执法，不冤枉一个好人，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。”
“那是那是。”中年男人笑着回应。
聊完，牛所长用复杂的眼神扫了一眼王啸天，转身回去了。
中年男人转过身，王啸天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是那个开桑塔纳来找他的男人！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中年男人快步走来，热情地握住王啸天的手，恭维道：“不好意思啊，来晚了，王先生受苦了！”
“啊？”王啸天彻底懵了。
“王先生，还记得我吧？”
“哦，我记得你。”
“记得就好！上次是我的人不懂事，冒犯了您，您海涵！哦对了，您放心，李红兵的事儿，不会再有人找你们麻烦了。”
“这么说，是你把我们弄出来的？”王啸天终于反应过来，“这位大哥，你是谁呀？为什么？”
“我姓周，我们老板看得起，叫我一声周哥就好。”
“周哥，你好。”王啸天不会不识抬举。
“小天兄弟，我们老板想见你一面，你可一定得给这个面子啊。”
“你们老板？是谁？”
“去了不就认识了嘛！”周哥神秘一笑，抬手指向了马路对面。
王啸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，一辆黑色的，在路灯下闪烁着庄严而霸道光芒的轿车，静静地停在那里。它的车身线条修长而刚硬，车头一个醒目的三叉星徽，在那个桑塔纳都算豪车的年代，这辆车简直就像是来自未来的外星飞船。
是奔驰！八十年代末最顶级的奔驰W1-26！人们口中的“大奔”！这玩意儿，别说西大街，就是整个吉林市，也找不出第二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