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0记 014
拎着五斤沉甸甸的小米,我走出爷爷家时,天已经完全黑了。
吴国梁没问他三角兜里装的是什么,我也没敢说,更不敢给老爷子留下半两。
刚叮嘱完自己要走正道,结果就变出这么多粮票来,不削自己是不可能的!
不远处那辆新凤凰不见了,不知道是主人骑走了,还是丢了。
捏了捏棉手套里面的523块钱,心头涌过一股暖意,这老头,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。
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对策,如果爷爷就是不同意,就把我那败家爹欠钱的事情说出来!
可万万没想到会如此顺利。
想一想,估计不是我说动了他,而是他很清楚他那个败家儿子什么样儿,靠工资这日子肯定没法过了......
自行车丢了,只能腿儿着回家。
路过加工厂正大门,还没到下班点,门前聚着几个穿着棉大衣的小子,一个个大冬天不戴帽子,叼着烟晃着腿,估计不是等姑娘,就是在堵谁打架。
我把棉帽子系好,裹紧了大衣,贴着马路边往东走,路途可是不近,麻溜往家走吧!
路上,我开始琢磨粮票换鸡蛋的‘伟大事业’。
俗话说的好,独木难成林,这事儿自己干可不行,每天100斤的任务很难完成。
谁合适呢?
另外还得买辆自行车,不然太不方便了!
心思重,想的多,走路就没觉得累,一个半小时后,悄悄推开了自己家院门。
我先偷偷摸摸进了自己屋,把三角兜塞进了被垛里,随后才拎着小米子进了正房。
【李淑芬-女】“东北,你怎么没上班?”
李淑芬扎着围裙,正在盛粥,见儿子进屋就愣了。
我把那袋小米放在了锅台上,笑道:【吴立冬-辞酒】“去我爷家了,他给拿了五斤小米子!”
【李淑芬-女】“这孩子,”李淑芬放下了手里的碗,【李淑芬-女】“我问你怎么没去上班?”
吴立夏一挑门帘,也出来了,【吴立夏-女】“东北?你不是夜班吗?”
得,这娘俩问题一样!
【吴立冬-辞酒】“一会儿进屋说!”说完,我端起锅台上一碗盛好的粥,就往东屋走。
吴强盘腿坐在炕上,见儿子进来,抬头瞥了一眼。
我把碗放在了炕桌上,低头瞅了一眼地上那双破棉鞋,鞋边沾的雪还没化,明显是才回来!
行,知道回家吃饭就是进步。
别看昨晚我在王凤珍家说的那么狠,可我很清楚,都说劝赌不劝嫖,这种事儿想一下子就断了,几乎是不可能的,一点一点来吧!
上一世,到死我都没想明白,自己这个爹怎么就鬼迷心窍屡教不改,和小屯那个出了名的破鞋搞在了一起?
母亲170公分的个子,模样虽说不是什么倾国倾城,却也不输常人。
王凤珍是个寡妇,大前年夏天,丈夫被一条尥蹶子的马踢死了,一下正中太阳穴,一声没吭就见了阎王。
没多久,她就出了名,不只是因为长得白,更因为浪,从小屯浪到幸福乡,又浪到了市里。
就像三伏天阳光下的一泡屎,引得苍蝇无数。
直到2002年,父亲在她家得了脑淤血,母亲把他接回了家,一把屎一把尿,伺候了两年才咽了气。
我从省城赶了回来,可直到火化,我一滴眼泪都没掉!
唯一哭过一回,也是多少年以后了。
我喝酒极少醉过,可那天不知道是怎么了,从饭店出来后,脑袋晕沉沉的,一幕幕都是儿时的情景。
我坐在大连山东路的马路牙子上,痛痛快快哭了一场。
——
娘俩端着两碗粥和新出锅的玉米面大饼子进来了。
【李淑芬-女】“吃饭,吃饭!”
我抓起了一个热乎乎的大饼子,三碗疙瘩汤早就消化的干干净净,此时肚子又饿了,油水太少,一点都不抗饿。
【李淑芬-女】“快和妈说说,出什么事儿了?”李淑芬焦急起来。
【吴立冬-辞酒】“边吃边说!”
李淑芬伸手就掐,【李淑芬-女】“你这熊孩子,就知道吃,急死我了......”
我无奈,只好把事情说了一遍,当然了,该说的说,不该说的一句没提。
例如粮票,还有爷爷给的523块钱。
【吴强-辞酒】“不行!”
【李淑芬-女】“你爷同意了?”
两个人异口同声,前一句是吴强说的,后一句是李淑芬问的。
吴立夏一把扯住了弟弟的胳膊,神色焦急:【吴立夏-女】“东北,你别想一出是一出,绝对不行!”
【吴强-辞酒】“对,”吴强瞪着眼珠子,【吴强-辞酒】“好好的工人不做,停薪留职?你抽什么疯?”
我看向了他,没说话,但冰冷的眼神已经清楚地说明了自己的意思:这没有他说话的份儿。
吴强闭上了嘴。
【吴立冬-辞酒】“妈!”我看着母亲,【吴立冬-辞酒】“我爷确实同意了,别看他老人家年纪大了,但思想可一点不落后!”
【李淑芬-女】“不行,”李淑芬撇着腿坐在儿子身边,【李淑芬-女】“妈不同意,你才19岁,知道怎么做生意吗?你要去卖什么?电子表?蛤蟆镜?喇叭裤?你知道去哪儿进货吗?不行,绝对不行!”
吴立夏更觉得不靠谱,【吴立夏-女】“东北,哪怕你利用夜班的机会,先尝试着去自由市场卖点什么,姐都不拦着,也跟着你一起去!”
【吴立夏-女】“可你一点这方面的经验都没有,就冒冒失失的停薪留职,这绝对不行,太冒险了!”
我早就料到了家里人的反应,呵呵一笑,拿起香喷喷的大饼子咬了一口。
李淑芬眼眶红了,气的伸手就抢了下来,啪的一声,大饼子摔在了桌子上。
【李淑芬-女】“吃!吃!吃!你就知道吃!”她眼泪掉了下来,【李淑芬-女】“生意哪儿是那么好做的,咱家又没有本钱,你是不是想气死妈?”
【吴立冬-辞酒】“妈!”我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,都一定会是这个结果,【吴立冬-辞酒】“我是停薪留职,又不是辞了工作,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的!”
【李淑芬-女】“真的?”李淑芬眼睛一亮。
我点了点头,【吴立冬-辞酒】“张主任已经答应我了,随时可以回去上班!”
李淑芬松了口气。
【吴立冬-辞酒】“妈,姐,你们放心,我不止不要家里的钱做本钱,以后每个月我还会给家里交100块钱!”
听到这句话,吴强、李淑芬和吴立夏都愣在了那里。
吴立夏担心地伸出了手,去摸他的额头,【吴立夏-女】“打过针了呀,没发烧吧?!”
我嘿嘿一笑,端起粥碗喝了两口,又拿起了那个大饼子。
吴立夏和母亲对视了一眼,娘俩出了屋,来到厨房。
【吴立夏-女】“妈,你说是不是不一样了?”吴立夏压低了声音。
李淑芬点了点头,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,什么脾气秉性她太清楚了!
虽说从小也淘气,但胆子一直不大,蔫声蔫语的,怎么被打了几扁担以后,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?
【李淑芬-女】“大丫儿,你说、你说你弟能不能是撞着什么了?”她问的小心翼翼。
吴立夏打了个冷颤,犹豫了一下说:【吴立夏-女】“要不让张叔张婶给看看?”
【李淑芬-女】“行,”李淑芬觉得这是大事儿,【李淑芬-女】“明天我说说去!”
【吴立夏-女】“嗯!”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