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年头，带私人批注的四书五经可是稀罕物。

　　比起大姐买来的所谓"孟清远押题秘卷"，李氏送的这批书才真正是宝贝。

　　死记硬背终究落了下乘，书上那些批注才是打基础的关键。

　　见陈芷明白自己的苦心，李氏愈发欣慰，温言安慰道："你叔爷定会给你个交代。这几日只管安心温书，准备过几天的入学考。你的前程都在科举上，千万别被这些腌臜事影响了心绪。"

　　这话倒是实在。二房越不想她出头，她就越要考出个名堂来。科举才是正途，什么恩怨都得往后排。等考取了功名，还怕报不了仇？

　　回到木杨巷自家小院，关起门来，陈芷把这番道理又说给杨氏和姐姐们听。

　　大娘子气得直咬牙："当年他们就是这样逼爹爹的！好端端的怎么会..."

　　"大姐，"陈芷淡定地打断，"爹是爹，我是我。老宅那边要是以为同样的招数还能奏效，尽管放马过来。"

　　二房这招数说不上多高明，却着实阴毒。

　　今天要不是孟清远明察秋毫，她还真要吃个大亏。

　　想当年周氏对付陈道时，怕是手段更狠。

　　祖父在世时周氏还收敛些，等祖父一走，拿"孝道"压下来，陈道哪还有还手之力？

　　想到这里，陈芷不禁冷笑。

　　十九年前那场分家，族里明显偏袒二房。

　　那时候族长还是大房的陈大老爷，五叔爷还没上位。

　　七八年前陈大老爷中风去世，族长之位才落到陈五爷手里。

　　说来可笑，五老爷和六老爷是亲兄弟，两人互相扶持，六老爷帮五爷坐稳族长之位，五老爷则优先给六房分配资源。

　　虽说有私心，倒也算兄弟情深。

　　相比之下，陈大老爷对陈道可就差远了。

　　当年陈道死后二房内乱，身为族长兼亲大伯的陈大老爷竟然袖手旁观。

　　如今大房丢了族长之位，这些年越发没落。

　　陈芷一家回兆远县时，大房连个表示都没有，她自然也懒得走动。

　　"老宅这次没得手，下次不定使什么阴招呢！"二姐忧心忡忡。

　　陈芷却淡定得很："五叔爷今天动了真怒。族里内斗闹大了丢的是全族的脸，老宅这手段犯了他老人家的忌讳。"

　　她捻着书页轻笑，"眼下最要紧的是备考，叔祖母说得对，我得沉住气。"

　　虽说孟清远说她有希望通过书院考试，但没拿到录取通知前，她一刻都不敢松懈。

　　此时二房正院寝室内，周嬷嬷跪在地上抖如筛糠。

　　所有丫鬟都被屏退，周老夫人阴沉着脸坐在榻上。

　　"老、老夫人..."周嬷嬷额头抵着地砖，"老奴实在没料到孟先生会突然插手，更没想到五老爷来得那么快..."

　　她当然不敢在汤里下毒。

　　原计划是让收买的考生诬陷陈芷作弊，等事情传开，五房想翻案都难。

　　谁知半路杀出个孟清远，当场揪出那个寒门学子。

　　"蠢货！"周老夫人抓起茶盏砸过去，"既打着送补汤的幌子，为何不等陈芷考完？你这一跑，不是明摆着告诉五房有鬼吗？"

　　茶盏在周嬷嬷身边摔得粉碎，她磕头如捣蒜："老夫人放心！牵线的是我家老二，老奴早打发他去乡下庄子避风头了..."

　　"庄子？"周老夫人冷笑，"让他去找伊隐，以后就跟着伊隐办事，少回兆远县。"

　　周嬷嬷浑身一颤。

　　这哪是安排差事？分明是把儿子扣作人质。

　　她俯身重重磕头："老奴...谢老夫人恩典。"

　　周嬷嬷二话不说，立刻派人去乡下庄子给二儿子送信，叫他赶紧收拾包袱去投奔在任知州的二爷陈伊隐。

　　"去二爷身边当差，也算条出路。"周嬷嬷暗自盘算，"人都不在兆远县，五老爷就是掘地三尺也查不出什么。"

　　可想到这次差事办砸了，以后不知要在老夫人跟前做多少事才能挽回信任，周嬷嬷就愁得直叹气。

　　她怎么也想不通，五老爷怎么会来得那么快？

　　后来一打听才知道，竟是燕三公子派人去木杨巷报的信！那个酒肆的小伙计趾高气扬地去报信，差点被街坊们按在地上揍一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