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不忠不义
陈节冷笑着俯视这个侄子:
"看在你父亲的份上,我本打算给你们留些体面。可你们非要闹得满城风雨,小小年纪倒是好算计!"
"诸位且听我说。"陈节突然提高声量,"我这位大哥,十九年来从未给家中寄过一封家书,更别提年节孝敬。继母也是母,此为大不孝!"
"再说他为官这些年,从九品主簿做到七品知县,朝廷待他不薄。可去年河台府洪灾..."陈节声音陡然转厉,"他竟敢贪墨赈灾银两!在钦差到来前夜畏罪自尽,此等不忠不义之徒,如何配入我陈家大门?"
街坊们投向杨氏母女的目光已然变了,若陈节所言属实,他们方才岂不是在替一个"不忠不孝不义"之人鸣不平?
这简直是把善心喂了狗!
"不孝"之说尚有商榷余地,毕竟陈道与继母周氏的龃龉众人皆知。
但那贪墨赈灾银...
杨氏急得面色煞白,可越是着急,舌头越是打结。
三个女儿刚要开口,便被街坊们的嘘声压了下去,未出阁的小娘子,哪有资格在这样的大事上插嘴?
唯有陈芷,作为陈道名义上的"独子",此刻必须站出来。
"三叔!"她声音清亮,字字如刀,"先父分家时净身出户,连嫡长子该得的家产都分文不取,这也叫不孝?当年的分家文书还在族中存着,三叔要不要当众验看?"
陈芷胸口剧烈起伏。
从老宅拒收讣告起,她就料到了二房的刁难。
只是没想到继祖母周氏如此狠毒,分家十九年了,还要给原配长子扣上不孝的罪名!
这罪名若坐实,她作为"罪臣之子",往后在大乾将寸步难行。
"至于不忠不义..."陈芷眼圈泛红,"先父从九品主簿做起,殚精竭虑十几年才升至知县。河台府洪灾时,他日夜守在堤上,溧水县因此伤亡最轻!三叔上下嘴皮一碰,就要抹杀先父毕生心血,未免。"
"未免太无耻!"郑员外忍不住接话。
陈节冷笑:"那为何钦差一到,你父亲就吊死在县衙?若问心无愧,何必畏罪自戕?这等不忠不义之徒,二房容不得,陈氏祖坟更容不得!"
"三叔真是好大的威风!"陈芷突然提高声量,"钦差张大人尚未结案,三叔倒先给先父定了罪?莫非您比朝廷更知内情?"
"若无钦差首肯,我们孤儿寡母怎能运灵回乡?三叔这般急着给自家人定罪,才真叫先父九泉难安!"
围观众人面面相觑。一个言之凿凿,一个据理力争,这叔侄二人,究竟谁在说谎?
正僵持间,人群忽然骚动起来,不知是谁高喊一声:"陈五爷来了!"
围观百姓立刻如潮水般分开,让出一条通路。
远处走来的这位须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,正是执掌兆远陈氏二十余载的族长陈五爷。
"让诸位乡亲见笑了。"陈五爷声音洪亮,围观众人立刻噤声。
他目光如炬地扫过全场,最后落在陈芷身上:"陈芷是吧?老夫只问一句,你闹这一出,当真只为你父亲入土为安?若仅此而已,老夫现在就能应允。"
陈五爷的目光如炬,仿佛能洞穿人心。
陈芷心头一叹,她早料到自己这点心思瞒不过这位阅历丰富的族长。
一旁的陈节脸上闪过不甘,想说些什么,却在族长威严下不敢吭声。
"不。"陈芷声音清亮,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,"让父亲背负污名下葬,我枉为人子!我要先为父亲洗刷冤屈,让他堂堂正正入祖坟!"
陈节闻言嘴角抽搐,险些笑出声,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!几句话一激就说出实话了。
"好志气!"陈五爷突然提高声量,拐杖重重杵地,"棺柩可暂存族中,你们孤儿寡母,族里自会照应。"
围观人群纷纷称赞族长仁义。
"五叔爷,我爹的棺材停在祠堂里,怕给咱们陈家人招闲话,不如先放义庄吧,等洗清他'畏罪自杀'的罪名,再堂堂正正从二房发丧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