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26 我需要个解释
第25章 臭脚巡
已经夜里十点了,出了埠头区后,街道暗了下来。
陈卫熊坐在车辕处,唐枭坐在另一侧,右手插在怀里攥着那把杀猪刀,问他:“其他人走私军火,也得这么偷偷摸摸的吗?”
“那是肯定的,老毛子和北洋政府都抓,就连日本人明里暗里也瞅着呢,不然怎么叫走私?青帮、东震堂和影社牛逼吧?无论是军火还是大烟膏,哪怕各个码头和火车站都打点的明明白白,也得藏着掖着才行!当然了,过关以后,人家可就大摇大摆的像自己家一样了!”
唐枭看了看自己的手,感叹道:“这高太监也不行啊!”
“不行?”陈卫熊笑了,“那要看怎么比,他一个倒斗的能在傅家甸站住脚,立了棍儿,陆续开了三家赌场、四家药堂,那也是血雨腥风打出来!大古街放赌的章老板,就因为背后骂了句死太监,当天晚上就被挂在了电线杆上冻成了冰棍,浑身赤裸,下面被割得干干净净!还有二道街的周老大,戏园后巷的傻牛、延爽街回春药房的山东子……只要是挡他财路,得罪他的,就没一个得好死的!妙就妙在,谁都知道肯定是他高力士干的,可又抓不住他一丁点儿把柄!”
听他这么一说,唐枭也不禁佩服,仰头往前面看,“这么晚了,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?”
“不用紧张,无论是抢军火还是抢‘土’,也要有消息才行,谁都不知道咱们从哪个码头出,更不清楚车上是什么货物,没人闲出屁来见车就抢,这也是高力士用咱们的原因……”
话还没落地,就见前面隐隐约约似乎有灯光,陈卫熊暗骂自己长了张乌鸦一样的嘴。
出了埠头区后的这条路没有路灯,今晚又是阴天,特别黑。
那盏灯晃晃悠悠像鬼火一样,看得人直发毛。
骡车继续往前,越来越近。
这才看清楚,那是盏气死风灯,拎灯的是两个穿着黑色制服、戴着大檐帽的巡警。
傅家甸警察局隶属于吉林滨江警察厅,秦家岗和香坊归下面警署维持治安,埠头区他们无权执法。
巡警因为夏天也要穿胶鞋,一个个捂得脚贼臭,所以老百姓都喊他们臭脚巡。
“站下!”一个巡警扬了扬手里的灯。
唐枭暗暗骂娘,真他妈不消停!
陈卫熊喊了声“吁——”,停下了骡车,跳下来连忙掏烟:“长官,我们送货的……”
两个巡警接过烟点燃。
太黑了,看不清样貌,只能看到是一高一矮。
陈卫熊划着洋火,故意离远一些,不让他们看清自己的脸。
唐枭这才隐约看清楚,拎灯的是个年轻人,个子稍矮;另外那个稍大一些,长了双斗鸡眼儿。
斗鸡眼儿叼着烟,把灯接了过来,靠近车厢照了照,随后伸手就去掀筐盖儿。
“什么呀?”
“碗,”陈卫熊连忙主动打开,拿出几只,两只手捧着,“二位长官,家里都能用得上,一人拿几只……”
“瞧不起谁呢?都拿出来,例行检查!”年轻巡警不乐意了,
“别别别,太折腾了,这一路已经碎了好多……”说着话,陈卫熊摸出了两张十元老头票,就往斗鸡眼儿兜里塞:“长官,一点儿心意,一点儿心意……”
不承想这人还是个死心眼儿,伸手推了一下,不耐烦道:“别他妈来这套,往下搬!”
陈卫熊很无奈,这是嫌钱少了,别看警察厅厅长一个月工资一百多块大洋,可这些最底层的巡警一个月才两块而已。
二十块老头票无论是对臭脚巡,还是对他们做小买卖的来说都已经不少了,再多拿更让人怀疑有问题。
他把碗放了回去,刚要往下搬,就被胶皮棍子点在了胳膊上。
“我要看下面这箱!”斗鸡眼儿说。
今天在船上的时候,唐枭还埋怨,说鹤顶红他们这些人太没经验,上面这层箱子里就不该放枪,好用来应付检查。
当时陈卫熊就笑了,说没经验的是你,冒着风险跑一趟,自然是能多运一些是一些!
再说了,查哪只箱子是咱们能做得了主的吗?
难道人家只查上面的?
他们傻吗?
等到了码头以后,唐枭就明白了,是自己傻!
确实就像陈大茶壶说的那样,所谓抽查,根本不会只查上面一层,所以无论怎么摆放,都有概率出问题,应付不过去的话,只能杀人或是弃货跑路。
年轻巡警瞥了一眼唐枭,奇怪道:“伙计怎么不干活儿?”
箱子太重了,陈卫熊还要表现出不是很吃力,把上面这筐挪到一旁后,露出的下面那筐,笑笑说:“碎碗把手割破了,我们也不容易……”
说着,他打开了筐盖,让两位长官过来看。
两个人围了过去,唐枭在后面慢慢靠近,杀猪刀已经抽了出来,还不等他扬刀,就听‘哐’一声,那盏死气风灯掉在了地上,依旧亮着。
两个巡警身子一软,烂泥一样跌倒在了地上,唐枭连忙往后退,这厮的迷药太厉害。
陈卫熊站了起来,舌头一卷,一团黑色吐在了手上,随后潇洒地抚了抚大背头,白着眼珠子说:“瞅啥呢?拖远点儿!”
两个人被拖进了路边林子里,又把风灯弄灭。
唐枭问:“死不了吧?”
“明早就醒了,黑灯瞎火的,也看不清楚咱俩长啥样儿,走吧!”
“这身衣服……”唐枭有些动心,觉得以后或许能用上。
陈卫熊说:“没用,巡警分片儿区,一个区的相互之间都很熟悉,蒙不了人!出了片区这身皮屁用没有,撤吧!”
头道街那家医馆关门了,沿着正阳大街走了好半天,终于见到一家营业的。
陈卫熊敲开门,把骡车就停在了门口,两个人进去后也没敢关门。
老大夫一边上着药,一边哆哆嗦嗦抖着花白的脑袋说:“咋这么不小心?差一点儿筋就断了!幸好遇到我,这红伤药可是我奶奶传下来的,手指头断了都能接上……”
老头儿还挺健谈,包扎好后又抖着脑袋说:“不用换药,别沾水就行,一周后拆开,疤楞都看不清了!”
陈卫熊觉得挺神奇,于是问:“老爷子,能不能卖给我一些?”
唐枭感觉手真不怎么疼了,连忙说:“我也要!”
出门时,两个人各拎了一大包。
上了骡车,唐枭问他:“要这么多,你是怕我以后被砍死吗?”
陈卫熊反问:“你不是吗?”
“……”
骡车在北三道街一家药堂后院停下了,陈卫熊下车后去拍门。
有人出来了,站在院子里问:“哪位?”
陈卫熊说:“送货!”
“贵姓?”
“陈!”
吱呀——
双扇大门开了,旬五的光头锃亮,长脸冷峻,长臂猿一样摆了下手:“赶进来吧!”
人和人之间很怪,唐枭最讨厌挖坟掘墓的行当,可对高力士就是讨厌不起来,和旬五认识这么久了,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,可就是不舒服。
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,他对这个人印象始终不太好。
骡车刚进院子,就听到了高力士爽朗的笑声:“以为明天才能到,真够快的了!”
旬五在后面关上了大门。
陈卫熊不动声色。
高力士见到他也不惊讶,眼睛看向了唐枭,吃了一惊:“手怎么了?”
唐枭冷眼看着他:“高老板,手的事情咱待会儿再说,您老人家是不是该给我哥俩一个交代?”
第26章 我需要个解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