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园里叽叽喳喳的学生们渐渐散去，热闹的场面终于归于平静。武云龙蹲下身，给几个被打倒的高中生检查了一下伤口，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劣质香烟，笑嘻嘻地分发给他们：“其实，咱们今天算是不打不相识！以后我跟杨森就是好朋友了，大家以后有事需要帮忙，尽管找我们，放心，收费合理，生意嘛……”他最后的几个字带着一丝调侃，听得在场的几个人都有些愣住。
这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，然而武云龙的言行举止却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练与圆滑，让几个高中生面面相觑，最终还是接过了递来的香烟。武云龙又殷勤地帮他们点上火，仿佛刚才的打斗只是个小插曲。
一直默不作声的阿林和阿生也凑了过来，自己拿了一根烟，点上后蹲在一旁，依旧不说话，表情淡定。
武云龙见状，笑着介绍道：“打架归打架，既然大家以后都算熟人了，我给你们介绍一下。这位叫阿林，身板结实，大家都叫他‘土匪’，初中认识的。这个是阿生，瘦点儿，我的发小，我们小学就是同班同学，住同一个院子。这大半年，我们仨一直联手打架。”
几位高中生活动了一下身子，勉强站起身，互相打了个招呼后，便悻悻地离开了。随着围观的人群散去，校园外的喧嚣也逐渐平息。
这时，林清婉才推开自己的女伴，慢慢走向武云龙。她一边走，一边咬着嘴唇，似乎在为接下来的对话积蓄勇气。她的步伐有些犹豫，但眼中的怒气却在逐渐升腾：“武云龙！你答应我不再打架的！”
阿林和阿生见状，立刻夹着烟，冲武云龙做了个鬼脸，然后招呼着其他小伙伴，迅速撤离现场，还顺带着把林清婉的女伴也带走了，留下武云龙一个人面对林清婉。
武云龙转过身，看着气冲冲走过来的林清婉，耸了耸肩，试图显得无所谓：“林清婉，我要是不打架，今天就得被他们揍得够呛了。”他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大人的口吻，似乎在努力表现得成熟。
两人站在花坛边的树荫下，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，显得有些温暖而宁静。
林清婉显然无法理解他的“潇洒”，气呼呼地走近，一把用书包砸向他的肩膀：“你中午要是不跟人打架，今天就不会有这场事！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，眼中甚至隐隐有泪光闪动。
武云龙却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，反而理直气壮地反驳：“比如前天那场，不就是因为别人用小石子打你，我才打起来的吗？”
林清婉被他这么一说，一时语塞，顿了顿，才低声说道：“可是……你能不能尽量少打点架？”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祈求，说着便伸手去查看武云龙额头上的伤口。
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，女孩发育得早一些，林清婉的身高已经和武云龙差不多，甚至因为穿了带跟的小皮鞋，还比他高出一点。她仔细地查看武云龙的伤口，发现除了些许血迹，伤口其实并不严重，只是轻微的擦伤而已。她松了一口气，轻声嘟囔着，从书包里掏出纸巾，沾了些水，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去额头上的血迹。
武云龙站在那儿，一动不动，任由她擦拭，脸上甚至露出几分享受的神情，眼睛微微眯起，仿佛这是一种特别的待遇。
林清婉和武云龙是小学同学，和阿生一样，他们从小学一路升到了初中。林清婉的父亲在教育局工作，然而她的学习成绩却一直不算太好，或许是因为家庭的影响，性格也比同龄女孩要内敛一些。
似乎就是一个暑假的时间，林清婉和其他一些女同学都悄然完成了从小女孩到少女的蜕变。虽然她们的身材还未完全发育，但眉眼间却开始散发出一种让男生心动的气质。武云龙也逐渐意识到，林清婉不再是那个小学时常常坐在教室角落、默默无闻的小黑丫头。
初中开学那天，武云龙永远记得，林清婉和班花程琴站在石坎上，冲他喊的那一幕。
“武云龙？你也考到这所学校了？”那时的林清婉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，穿着一件黑底白圆点的衬衫，随意地在腰间打了个结，搭配一条淡黄色的直筒裤，显得修长而干净。她的脸庞虽然依旧稚嫩，但眉目之间已经有了几分少女的灵动。
武云龙当时愣了一下，直到看到旁边的程琴，才恍然大悟地笑道：“苏鼻涕，你也考过来了啊……嗯，你爸厉害嘛！”
林清婉气得跺了跺脚，娇嗔道：“你才鼻涕！你才有爸！”
武云龙不由得心头一动：“哎呀，你怎么变化这么大……你们俩是哪个班的？”
“我二班。”程琴笑着回答。
“我也是二班。”林清婉笑嘻嘻地接话。
武云龙点了点头：“我一班，待会儿我们先坐一块儿吧？”
林清婉用手指在自己脸上画了几下，羞涩地说道：“羞羞哦，谁要跟你一起坐！”
武云龙厚着脸皮笑道：“那不是没考进这学校来么？”
……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，眼前的林清婉已经扎上了羊角辫，仿佛回应了武云龙上学期对她的建议——他曾说过觉得她长发好看。
武云龙脸皮依旧厚：“前天跟你说的事儿，想好没？赶紧给个答复。”
林清婉低下头，脸色微红，她比武云龙高一点，低头时显得有些别扭。她试图遮掩自己飞快升温的脸颊，最终还是扭过头，声音细若蚊吟：“你要答应我不再打架……”
武云龙皱眉：“你明知道我喜欢打架的！你是不是故意找借口不答应？”
林清婉急了，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虑：“那……那……”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条件，最后咬了咬牙：“你要每天去上课！我就答应你！”
武云龙认真思索了一下，点了点头：“好！我答应你，只要我还在念书，就会天天去上课！”他丝毫没有意识到，这个承诺在未来的岁月里，会让他付出怎样的代价。
林清婉听到他的回答，终于扭过头来，低声说道：“那……我答应你。”
武云龙脸上露出了笑容，顺手提起林清婉和自己的书包：“走吧。”他挑了个与阿生他们相反的方向，带着林清婉一起离开。
林清婉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下，跺了跺脚，随后快步跟上。她的步伐轻快，仿佛心里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喜悦。
街上的路灯已经陆续亮起，昏黄的灯光洒在两个少年的身上，投射出长长的影子，有时影子还会调皮地交叉在一起，仿佛暗示着某种默契。
武云龙一边走，一边从裤兜里掏出烟，刚准备点上，林清婉忽然惊呼：“哎呀，刚才应该让你不要抽烟的！”
武云龙看着手中的烟，有些不舍地问：“你不喜欢？”
林清婉摇了摇头，语气柔和了许多：“也不是不喜欢，我爸也抽烟……只是我妈不喜欢。”
武云龙想了想，还是把烟收回了口袋：“你爸妈为什么离婚的？”
林清婉皱了皱眉，声音有些低沉：“好像是我爸的原因……他在教育局那边，认识了个年轻的女老师。”
武云龙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唐突，赶紧补充道：“我也是听程琴说的，才知道的。”
林清婉的眉头依旧紧锁：“以前不太明白为什么你成绩突然变差了，现在我爸妈离了婚，我才知道那种感觉，真的很难受。”
武云龙试图转移话题：“要不，去打游戏机？我有币！”
林清婉摇了摇头：“我不打，你打，我看着。”她的情绪依旧有些低落。
武云龙灵机一动：“那……我们去拍大头贴？”
林清婉的眼睛亮了一下，显然这个提议让她有些心动。她带着武云龙走进一家装饰得花花绿绿的照相馆，挑了个她觉得背景最好看的机位。其实他们以前也拍过几次大头贴，但今天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。
两人先各自拍了几张，互相挑选背景和姿势。最后，武云龙忍不住拉过有些扭捏的林清婉，两个人头靠在一起，迅速按下了拍摄按钮。咔嚓一声，心形的照片定格了两人的笑容。
照片打印出来后，武云龙把它们剪成一张张，摸出零钱付了账，提着书包快步走出店门。林清婉则红着脸，低着头，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，快步跟在他身后。
走了好一会儿，武云龙随手递给林清婉一张照片：“给你。”
林清婉接过照片，手指微微颤抖，低声说道：“我妈看见了，肯定会打我的。”
武云龙笑了笑，语气轻松：“你傻啊，藏好不让她看见就是了。”
林清婉嘴硬道：“我们又没什么，我为什么要藏？”
武云龙嘿嘿一笑：“就算没什么，也要避免你爸妈误会嘛。”
林清婉反驳：“这有什么好误会的！”
武云龙调侃道：“误会你是我女朋友嘛。”
小姑娘顿时急了，脸涨得通红：“谁说我是你女朋友了！”
武云龙赶紧顺着她的话说：“对对对，不是，不是。”
林清婉强调道：“你只是每天送我放学回家，没有别的任何意思！”
武云龙立刻附和：“对对对，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林清婉看了看手中的照片，嘟囔道：“这张捏皱了，给我换一张。”她带着这个年纪女孩特有的娇憨，认真地挑选着照片，借着路灯细细打量。
直到分别时，林清婉才轻声说道：“把你的衬衫给我吧，肩头破了，我帮你缝缝。”
只穿着运动校服的武云龙，忽然觉得一阵温暖涌上心头。
这，或许就是他一直期盼的那种温暖吧。
啊，对了，忘了说买香的事了！不过在那一刻，似乎什么都可以忘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