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十点，停电了。
黑暗像一张巨大的、冰冷的毛毯，瞬间盖住了整个游戏厅。嘈杂的机器声戛然而止，只剩下人们的咒骂和惊呼。很快，人群骂骂咧咧地散去，只留下王啸天、大胖和浩子三人。
几根红烛被点燃，昏黄的光晕在三人的脸上跳动，投下摇曳的鬼影。几瓶廉价的烧刀子，一碟花生米，这就是他们的“庆功宴”。
没喝几口，许冰来了。紧接着，杨大春也推门而入，满身酒气，像一只落魄的野狗。
“怎么了，春哥？”王啸天递过去一杯酒。
“妈的！”杨大春一屁股坐下，抢过酒杯一饮而尽，眼睛通红，“我被厂子开了！我媳妇儿要跟我离！操，都是王拐子那个狗-娘-养的害的！”
“王拐子”三个字，像一块冰，砸进了滚烫的酒桌，气氛瞬间凝固。
那是他们心头的一根刺，一根看得见、摸得着，却拔不掉的刺。
“小天，哥几个，”杨大春又灌了一杯，酒壮怂人胆，他拍着桌子吼道，“要我说，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！咱们去蹲他！那孙子总不能二十四小时身边都带人带‘家伙’吧？只要他落了单，他就是个屁！”
“我看行！”大胖第一个响应，眼睛里冒着火。
“没错！只要他没人没家伙，干他，跟踩死一只蚂蚁没区别！”许冰也咬牙切齿。
“拉倒吧。”浩子相对冷静，他喝了口酒，皱着眉，“那帮人是疯子，真敢开火。能不惹，还是别惹了。”
王啸天没说话。他捏着酒杯，看着烛火，火光在他深邃的瞳孔里跳动。蹲王拐子？这念头，像一颗种子，在他心里疯狂发芽。
“操！”杨大春猛地站了起来，指着浩子吼道，“浩子，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？走！今晚就去！我第一个上！”
就在这时——
砰！
一声巨响，门，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！
“谁啊！”正在气头上的杨大春，想都没想，转身就朝门口冲去。连日的憋屈，让他急需一个宣泄口。
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，然后，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，僵在了原地。
“怎么了？”王啸天问。
“大哥，大哥……别乱来……”杨大春的声音在发抖，他高举着双手，一步步往后退。
众人这才看清，一根黑洞洞的管子，死死地顶在他的脑门上。
持械的，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——王拐子的头号打手，豪猪。
“都他妈别动！”豪猪嘶吼着，手里的家伙在屋里扫了一圈。
“大哥，我错了！”杨大春“扑通”一声，跪了。刚才的豪言壮语，瞬间成了个屁。
“抄家伙！”王啸天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酒杯，抓起两个破酒瓶，玻璃碴子划破手掌，血顺着瓶身流下，他却毫无察觉。
大胖更直接，一脚踹碎了桌子，掰下四条桌子腿，自己一手一根，另外两根扔给了许冰和浩子。
“谁敢动，我打死谁！”门口，又一声暴喝！王拐子的另一个心腹，花子，也举着同样的家伙冲了进来。
“别乱来啊！”跪在地上的杨大-春，已经快吓尿了。
“几个意思？”王啸天拎着滴血的酒瓶，一步步迎了上去。
大胖、浩子、许冰，紧随其后。四个人，四头被逼到绝境的狼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门外，传来一阵刺耳的狂笑。
王拐子，拄着拐，手里拎着一把更粗更长的家伙，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，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。烛光下，他那张疤瘌脸，狰狞得如同魔鬼。
呼啦啦——
十几个手持凶器的亡命徒，瞬间塞满了整个屋子。
“别杀我，不关我的事！”刚才还叫嚣着要拼命的杨大春，彻底崩溃了，跪在地上，磕头如捣蒜。
“王拐子，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王啸天的声音冷得像冰。他知道，今天，不是鱼死，就是网破。再栽一次，他王啸天，就不用在西大街混了！
“小天啊，”王拐子用手里的家伙指了指王啸天，又指了指其他人，脸上挂着猫捉老鼠的戏谑，“拿人钱财，与人消灾。我也不想，但没办法啊！”
“谁？”王啸天已经猜到了。
“进来吧。”王拐子朝门外甩了甩头。
一阵阴冷的笑声中，两个轮椅被推了进来。
是刘猛和孙老五。
这两个被他废掉的残废，此刻，脸上却写满了复仇的快感。
“王啸天，没想到吧？”
“你他妈的，今天你死定了！”
“行。”王啸天笑了，笑得冰冷。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杨大春，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三个兄弟。
多说无益，干就完了。
“妈的，吓唬谁！”大胖第一个爆发，像一头蛮牛，冲到了最前面。
“有种，你就开火！”浩子和许冰也豁出去了，嘶吼着，与王啸天并肩而立。
“哟，不服？”王拐子笑了，他上前一步，将黑洞洞的管口，死死顶在了王啸天的脑门上，“给老子，跪下！”
“跪下！”
“操-你-妈的，都跪下！”
豪猪和花子的家伙，也分别顶在了大胖和许冰的头上。剩下的十几个人，将浩子围在中间，锋利的刀尖几乎贴着他的喉咙。
“跪下！都他妈跪下！”王拐子的小弟们在疯狂地咆哮。
“跪下吧！小天，跪下吧！”杨大春还在哭喊。
“跪-你-妈！”大胖瞪着血红的眼睛，对着杨大春吼道，“你他妈刚才的牛-逼劲儿呢？是个爷们儿，就站起来！”
“你很牛-逼是吧？”王拐子手里的家伙用力下压，顶得大胖的脑门上出现一个深坑。
“你敢开吗？”大胖还在叫嚣。
“你当我不敢？”王拐-子猛然怒吼。
全场，死寂！
空气，仿佛凝固了。时间，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。
王拐子回头，看了一眼轮椅上的刘猛和孙老五，用眼神询问。
“干！”
“废了他！”
刘猛和孙老五，异口同声。
“得嘞！”
王拐子的手指，搭上了扳机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一个冰冷的，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，从后门的方向传来，像一把冰锥，刺破了这死寂的空气。
“谁，给你的胆子，在这儿装-逼呢？”
这声音不大，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谁？！”王拐子下意识地喝问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齐刷刷地射向了那扇通往后屋的、挂着破旧门帘的门口。
“我。”
随着一声回应，门帘被掀开。
三个人影，从黑暗中，走了出来。
烛光下，王啸天的瞳孔，猛地收缩成了针尖。
为首的那个人，后脑勺上盘踞着一条如同蜈蚣一样的刀疤！